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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书,给了我飞的翅膀
2021-09-23 09:44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黄土高原,漆黑的夜。嚎叫的西北风卷着沙尘东冲西撞,土筑的军用钢架房在风中颤抖。就在那间小屋子里,一盏用墨水瓶制成的煤油灯,催我不停地翻动着书页。书,把我带进了一片美好而宽阔的天地。

  我爱读书,是遗传还是习惯,说不清。只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坐在爷爷的膝盖上,一边揪着他的胡子,一边看他在灯下读书,有时候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了,才肯爬到炕上睡觉。

  在我们那个地方,爷爷算是个有文化的人,而且写得一手毛笔字。记得每当腊月小年一过,他就会在院子里摆下桌案,铺上毡子,研好墨,从上午到下午,一直到年二十九,天天都为那些拿着红纸的街坊们写春联。爷爷一生教书,他当过私塾先生,自己也办过学堂,所以对我喜欢看书很高兴,还不止一次地对我念叨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的旧训。可父亲就不同了,他跟着爷爷念书一直到十九岁,却又一直认为读书无用,很不赞成我上学,更不喜欢我读“闲书”。在他的严令下,我刚上完小学就辍学了,先后还让我学过医,做过木匠活,并反复叮嘱这才是吃饭的碗。所以,从根上说,我的文化程度到头来也只是个小学生。

  1969年初,几经周折后,我终于成为了解放军空军的一名高射炮兵。由于自己文化水平低,很想利用那段服兵役的时间能读点书,学点什么,以弥补文化不足的短板。可那时的部队里战士能读的书除了“老三篇”和一本“语录”外,其他什么书都没有。有一次我去炊事班帮厨,在一堆即将被填进锅灶的乱草堆里发现了一本破旧不堪的书,书的名字叫《诗词格律解释》,作者叫王力。没舍得烧,就拿了回来,闲暇时悄悄翻看。谁知一看就上瘾了,几乎把书中引用的古诗词都背了下来,仍觉得不解渴,还想再看点别的书。于是,就给我的小学老师、当时正在兰州军区秘书处工作的郭泗秀老师写信,表露了自己的想法。郭老师很理解也很支持,不久就给我寄来一本《青春之歌》。并且嘱咐,书不用寄回,但要保存好,尽量不外泄,如想看别的书,以后再寄。

  那时候,中苏关系紧张,部队天天“准备打仗”,特别是空军,更是“首当其冲,首当其用”。为适应战备需要,上上下下都要轻装。上级规定干部不准有木箱子,战士不准有手提包,这样我的书就只能放在自己的枕头包里了。《红岩》《苦菜花》《牛虻》……老师的书一本本寄来,我的枕头包也越来越鼓。

  天有不测风云。一天早晨,副营长突然来连队检查战备,并且搞紧急集合。我的被包怎么也打不好,几乎捆成了十字花。副营长令我重新打好,当他发现我的枕头包太大时,就问里边是什么东西,我不敢隐瞒,只好支支吾吾地如实报告。奇怪的是,那位副营长眉头一蹙,并没说什么,只是令我把背包搬进连部去。原来,副营长也是一位爱读书的人,他不但没有批评我,还说他爱人可以代我保存书籍。真是因祸得福,喜从天降,从此我的《烈火金刚》《岳飞传》《上尉的女儿》……一本一本都找到了“家”。

  读书,丰富了我的军旅生活,拓展了我的心灵空间,在荒漠的年代里我拥有了自己的一片绿洲。

  1973年,为战备需要,我所在的高炮部队奉调至青海高原担负守卫核基地的防务(原子弹小型试验场、组装厂,大型试验厂在新疆马兰)。那里高寒缺氧,刚进十月,满山遍野就铺满了厚厚的白雪。身临其境,面对此景,或许是受王力先生《诗词格律解释》的影响吧,我竟产生了写诗的冲动。于是,4句,8句,一口气写了好几首,而后又斗胆寄给了《青海日报》。

  只是想抒发下情感,没抱什么希望,就在1974年1月初的一天,《青海日报》的副刊上竟出现了署名“张庆和”的一首高原战士爱哨所的短诗。看到自己的诗歌第一次上了报纸,当时还真是小激动了一下呢!那一年,《青海日报》曾经3次刊登过我习作的诗歌;而后、再而后就是在《空军报》《解放军报》《解放军文艺》以及国内的一些大报、大刊以及文学专刊上不断露面。

  时过境迁,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到来了。一些被禁的书也同时解禁。为能买到自己喜爱的书,我曾与书店的营业员混得很熟;也曾托北京的老师和朋友帮我购买在驻地难以买到的书。前几天和小外孙一起整理书柜,他问这是什么书呀,这么破旧?我一看原来是1978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《短篇小说选——1977~1978.9》。这是新时期我国出版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,也可以说是反思文学的集合。在这部书里,人们的喜怒哀乐、所经受的心灵疼痛,几乎每篇都轰动过一时。为能买到这本书,记得我还一大早就去排队,等候书店开门。

  读书是一种习惯,一旦养成,就不容易刹车。后来我转业回到地方,走上了一家报纸副刊编辑的岗位。副刊是报纸的亮点,读者相对要多,我深知自己的文化底子薄,为做好这份工作,我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读书。尽管每天选稿、编辑、版面设计、校对,有时还要采访、写稿,满负荷的工作已经很忙很累,但为坚持读书,我还是给自己硬性规定:每天至少要读一篇文章,每月必须读完一本书。

  知识似海,书籍如山,转眼人已古稀,回首竟有那么多想读的书还没有读。假如生命能够重新开始,我想,自己首选的一定是读书,读很多很多的好书。因为,书是瞭望的窗口,是人生飞翔的翅膀。

  张庆和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、国家一级作家。多部作品被译成英、法文字出版发行国外。已出版诗集、散文集、儿歌集《娃娃成长歌谣》《记忆不敢褪色》《写作没有技巧》《哄哄自己》《该说不该说》《灵笛》《山野风》等十余部。

  编辑:陈青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