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守所的晨光总带着几分冷意,铁窗把光线割成细碎的格子,落在我攥着提押证的手背上。证纸的边角被日复一日的摩挲磨得发软,就像我对这份工作的认知——最初以为只有规章里的“严肃”“规范”,直到遇见老李那天,才摸到了警徽下藏着的温度。
那天执行押解,老李坐在警车后座,全程盯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,不说话也不抬头。直到车上高速,他忽然像想起什么,双手攥着衣角反复搓,声音发紧:“警官,我妈有糖尿病,每天饭前得吃降糖药,药在客厅抽屉里,我儿子在外地上班,没人知道……”话没说完,他的头又低了下去,大概是觉得“犯了错的人,没资格提要求”。
我没把这话当无关的抱怨。还押后已近傍晚,我第一时间将老李的顾虑向办案检察官作了说明。检察官听后十分重视,立刻联系了老李的儿子。电话里小伙子急得声音发颤,说自己刚收到通知,正愁不知道怎么找药。我怕他记错位置,让他拍了抽屉的照片,对着老李说的“左边第二个格子、蓝色药盒”一一核对,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。
后来开庭那天,老李被带进法庭时,看到我时忽然顿了一下,抬起头轻声说:“警官,律师说我妈这几天血糖没高。之前……我总觉得你们只认法条,没想到还能管我家里这点小事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颗小石子落在我心里——原来警服的重量,不只是肩上的肩章,还有这份被人记挂的暖意。
还有一次,在12309检察服务大厅外,一位老太太攥着申请书在门口徘徊,颤巍巍地想往里走。我连忙上前询问,才知道她是某起案件的被害人亲属,看不懂通知书上的法律术语,想找检察官问问情况,却怕“添麻烦”。我先联系了检察官,又搬了把椅子让她坐着,一点点跟她解释“审查起诉阶段”是什么意思,告诉她后续会有检察官联系她核对证据,还把自己的号码写给她:“要是记不清流程,随时打电话问我。”
老太太走的时候,攥着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,反复说“姑娘,你这警徽看着亮,心也暖”。我摸了摸胸前的警徽,金属的凉意里,忽然多了几分柔软——原来“温度”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,是帮老人读一份通知书,是给焦虑的家属多一句解释,多留一分体谅。
如今再出警,握着提押证走过看守所的铁门,我总会想起老李的那句感谢,想起老太太攥着纸条的模样。警徽的光芒,从来不是冷硬的威慑,而是在守护法治尊严的同时,把每一个普通人的牵挂放在心上。就像晨光会透过铁窗的缝隙,在地面拼出温暖的图案,我们的职责,也该在严谨的法条里,为每一个需要的人,递去一份触手可及的暖意。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