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下班路上，店铺林立。一家小花店，夹杂其间。我是店里的常客。每到初冬时节，老板一定会在店门口摆上几盆水仙花球，招徕顾客。老板娘总是会挑几个最好的水仙花球，留给我。

　　气温一日低似一日。只要太阳露出笑脸，我便将水仙移到光照充足的窗台，让她们沐浴阳光的温暖。待到太阳偏离窗口，我又将她们抱回房间，储蓄阳光遗留的温度。和煦的阳光，很快催生出一汪新绿来。水仙球们争先恐后冒出嫩黄的新芽，像稚鸟的小嘴儿，惹人怜爱。眼看着，抽叶了；眼看着，长高了；眼看着，叶片丰满了，肥厚翠绿的叶片下，悄然萌发着花苞。

　　连日来工作上的忙乱，竟几日无暇看顾我的水仙宝贝儿们。一日晚归，开门即被清香环抱，是什么这么香？我心诧异，循香索源，原来是水仙开花了。十几朵水仙花竟齐齐开放，像比赛似的，精神抖擞，昂然挺立。

　　洁白的花瓣，嫩黄的花蕊，像一张张童稚的脸，对着我笑。想起一首誉水仙的古诗“得水能仙天与奇，含香寂寞动冰肌。仙风道骨今谁有？淡扫蛾眉簪一枝。”含香寂寞、仙风道骨、淡扫蛾眉，袅袅几句，写尽水仙的风情。在诗人的眼里，水仙就是那下凡的仙女，冰清玉洁，不染尘埃。水仙也真是花中仙子，在严寒的天气里，亭亭玉立，暗香袭人。也如美女头上精美的玉簪，摇曳生姿，风情万种。

　　日日花香伴读，夜夜恬然入梦。不料一日夜半惊魂，家乡急电传噩耗，刚确诊肺癌才一个月的堂哥仙逝。匆忙奔丧而去，几日后回家，发现走前居然忘了将水仙搬回室内。寒风肆虐之下，水仙已香消玉殒。

　　“朝朝暮暮泣阳台，愁绝冰魂水一杯。”水仙的美如惊鸿一瞥。花谢了，翠绿的叶也完成了护花的使命，枯黄，蔫耷。我剪掉枯叶，将水仙球埋进闲置的泥盆里。我想，毕竟她们曾带给我欣喜，带给我感动，带给我馨香，让她们魂归泥土，算是她们最后的归宿。

　　2020年是极其特殊的一年，新冠病毒肆虐人间。生活不尽人意，工作也压力山大，如履薄冰。破天荒头一年，我竟忘了买水仙花球。偶尔想起，不禁黯然。

　　一日加班至午夜，信步踱去我的园圃小憩。鼻端送来一股股馨香，缕缕不绝。咦，馨香从何而来？似曾相识，却无从忆起，谁会在寒夜里怒放？我追香溯源，赫然发现，墙角废置的花盆里，满盆水仙娉娉婷婷。在这孤寂清冷的寒夜里，风姿绰约地盛放。如月宫仙女，娉婷婀娜，翠袂凌波，踏月而来。她们昂着头，向着门的方向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

　　捧回房间，放在书桌台灯下，看着娇艳的花朵，热泪溢满眼。前一年我葬下水仙的魂，下一年她们报我以爱。原来我爱的凌波仙子们，一直都在，从来不曾离开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重庆市涪陵区检察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