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怎么的,自从父亲走了以后,我时常梦见故乡院坝的那棵苦楝树。
父亲和我亲手种下了它
那棵苦楝是我16岁离开父母、外出求学,父亲和我亲手种下的。
尽管过去了40年,但父亲当时的话仍在耳畔回响:苦楝树是苦难的象征,但在苦难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收获。之所以选择种苦楝,就是希望你像苦楝一样,在朴实无华、恬静平和中成长,做一个坚韧不拔、善于忍辱负重的人,为国家、为社会默默无闻去奉献。
从那以后,我与苦楝一起,历经风雨、与世无争,默默地生长。
人虽在外,但也常常想起低矮的草房、苦涩的井水。父母在苦楝树下苦苦守候,无论怎么漂泊,“家”始终在那里。偶尔回家,兄弟姊妹、街坊邻居,围坐苦楝树下,谈天说地、喝酒品茶,其乐融融。
30年前,父母也离开了家乡,来到城里,与我共同生活,从此以后,那棵苦楝,孤独地自由地生长在那里。其间,偶尔回乡,我也会去看看那棵苦楝。树干很长,树枝很多,或长或短,或曲或直,一枝有一枝的形态,一枝有一枝的神韵。它没有婀娜多姿的媚态,只有朴实无华的姿态,没有繁花似锦的雍贵,只是默默无闻绽放光华。春天,果实还没有掉完就迫不及待地长出嫩绿的新叶,叶子还没有成为翠绿,又匆匆忙忙地开满小花,紫白色的花瓣在绿叶丛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;夏天,它头顶烈日、脚踏实地,顽强地生长着,枝繁叶茂,生机盎然;秋天,黄叶在瑟瑟的秋风中恋恋不舍地无奈地怅然飘落;冬天,寂寞的枝头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果实相依相伴。虽然寒风凛冽,但苦楝它依然坚守生命的信念,依然坚守等待冰雪融化、春暖花开、鸟语花香。虽然如历经风霜的老人,长满了皱褶,看起来古老而沧桑,但却对生命有着一如既往执着的爱。寒风酷暑,风采依旧。
它孤零零地坚守在生我养我的地方
站在苦楝树下,仿佛又回到了艰苦岁月。改革开放初期,百废待兴。父母为了我们五个子女能吃饱、能穿暖,没日没夜地忙碌着。白天在生产队里挣“工分”,晚上在煤油灯下,母亲在纳鞋底、父亲一边编着竹器、一边“监督”我们做作业。那时的我们,只知道嘴馋,都想着吃肉。在那个年代,虽然不再“割资本主义的尾巴”,但大集体作业,粮食产量低,不够吃。每到“春荒”时节,父亲都要去“借粮”度日,收获季节再还。在年复一年、岁月轮回中,我们兄弟姊妹渐渐长大、各奔东西,留下父母与苦楝树一起等候春节的“团聚”。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,农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,父母也离开了农村进了城。
在父母离开故乡的日子,偶尔回去过几次,匆忙之中看过几次苦楝,它孤零零地坚守在生我养我的地方。
苦楝是朴素的树,是平凡而伟大的树。虽然它没有青松翠柏那样高大挺拔,没有枇杷那样盘根错节,没有杨柳那样柔情万种,没有玉兰那样香气四溢,但它有不离不舍的精神、不卑不亢的品格、百折不挠的意志。
两年前,父亲走了,走完了他从旧中国到新中国、从为吃饱穿暖奋斗到过上富裕日子的坎坷一生。他见证了新中国70年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程,见证了中国农村40年改革开放的历程。他临走前,一再叮嘱,要回去看看故乡的苦楝。
拥抱苦楝,可惜父子二人也抱不过来
我知道,这是父亲想“家”了。虽然一直忙碌着公务,但我一直不敢忘却父亲的嘱咐。
最近的一个周末,日子稍微空闲了些,我和儿子回到了故乡,看到院坝中展示着勃勃生机的苦楝。我和儿子张开双手,拥抱苦楝,可惜,手不够长,我们父子二人也抱不过来。
由于多年没有经管,老屋七零八落,院坝野草丛生。但我惊叹,院坝中的苦楝仍然挺立在那里,像一股足以擎天撼地的生命力一样,与白云蓝天嬉戏,沐浴日月星辰之光,感染天地浩然之气。尽管它很孤独,但它的生命却是伟大而又坚强,让其他生命艳羡而仰慕,进而思考构成生命伟大的要素。
看到院坝中的苦楝,我就想起故乡的人与全国人民一起,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“中国梦”不屈不挠拼搏奋斗着。
40年前的故乡,生产靠的是一个犁头一头牛、一把锄头一双手,穿双草鞋在三寸宽田埂上自由穿梭;路宽一尺下脚全是泥、天黑点油灯光亮如星星、房墙一尺厚全靠土来堆;耕地靠牛拉,浇水靠水桶肩挑,收割靠人力负重背回家。40年后,生产实现半机械化,用电的、烧油的,半自动的、全自动的让你眼花缭乱。犁地耙地机器一过就完成;洋楼星星点缀、家家灯火辉煌;“村村通”“家家通”让宽敞的水泥路修到屋檐下……
70年的沧桑巨变,40年的改革开放,故乡只是中国山区农村的一个缩影。70年前的中国从苦难之中艰难地站立起来,40年前的中国开始追赶世界,20年前的中国逐渐融入世界,当今中国正影响并改变着世界。正是有了千千万万中国人民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习近平总书记“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”殷殷嘱托,才有了今天强大的中国。